2007年9月5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浙江法制报 > 第十版:镜鉴 改变文字大小:   | 打印 | 关闭 
硫酸泼出去之后
她从受害者变成害人者
张莉萍 丁一鹤 文/摄

  两年前,韩浪6岁的儿子王俊(化名)被张二群13岁的儿子张小强(化名)杀害,张小强被收容教养3年,与此同时北京市房山区人民法院判决张二群夫妇赔偿韩浪15.8万元。但张二群不但没有赔偿,还拒绝向韩浪道歉。盛怒之下,韩浪把浓硫酸泼向张二群女儿张小瑛(化名)。
  2007年8月27日,韩浪因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,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,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张小瑛医疗费、鉴定费共计36万元。
  两起惨案毁了两个家庭。

  丧子之痛,悲情母亲痛断肠
  2005年4月24日,北京房山区韩村河镇的下中院村,来自重庆的女子韩浪心急如焚,她6岁的儿子王俊不见了!从下午1点找到夜里12点,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  第二天中午,有人跑来对韩浪说:“村西头有个井,井里有个孩子。”韩浪疯了一样地朝村西狂奔过去。
  看到儿子的那双鞋,韩浪两眼一黑当即晕倒。
  警方在发现王俊尸体的当天就破了案,凶手是同村张二群家的小儿子——年仅13岁的张小强。他和王俊在打架的过程中掐死了王俊……
  案发后,由于张小强只有13岁,按照法律规定,张小强被收容教养3年。
  孩子的死令韩浪的精神几近崩溃。韩浪是个命苦的女人,22岁的时候,韩浪在家乡重庆嫁给了大她15岁的丈夫,后来她生下了王俊,但是夫妻俩感情不是很好。2001年,韩浪带着幼小的王俊来到了北京房山区的下中院村。

  屈辱之恨,催生复仇之心
  儿子去世后,韩浪向北京市房山区人民法院提起了民事诉讼,要求张小强的监护人张二群夫妇赔偿。
  2006年1月3日,北京市房山区法院判决张二群夫妇赔偿韩浪15.8万余元。然而,这笔钱一直没有得到执行,张家说自己没有能力赔偿。最后经过法院多次调解,张二群愿意分期支付,可是韩浪没有同意,因为她担心张二群无限期拖下去。就这样,赔偿款的执行一直都被拖着。
  2006年4月,韩浪再也等不下去了,她要求法院再次就执行问题进行调解。韩浪提出张家至少应该先支付1万元丧葬费,可是张二群表示无力支付。韩浪很气愤,其实她也知道张家一次拿出15万元有点困难,但她认为张二群拿出1万元是没有问题的,而且这是王俊的丧葬费,她认为张家至少应该先给付这一笔钱,以表示他们的诚意。但是韩浪没有料到,张二群连这1万元都不愿意给付。
  当法院的调解以失败告终后,韩浪买回了5斤浓硫酸。直到2006年11月份,张二群夫妇依旧没有向韩浪道歉,也没赔一分钱。绝望的韩浪终于决定报复张家。

  血债血偿,硫酸岂能蚀去仇恨
  张二群家有3个孩子,张小瑛是张家3个孩子里最懂事也是最有出息的。技校毕业后,她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。2006年11月24日,也就是出事前一天,张小瑛回家给妈妈送自己第一个月工资的。
  一直伺机报仇的韩浪看到张小瑛从城里回来,她猜张小瑛第二天要返回城里上班。韩浪认为这是报仇的好时机,于是她把放在墙角的硫酸倒出了五分之一,装进了一个大茶杯里。
  11月25日6点多,韩浪来到车站,一直等到9点多,才看到张小瑛。张小瑛上车之后,韩浪也随着人群挤上了车。半个小时后,汽车在一个道口停下,就在这时,韩浪突然站起身,将茶杯中的硫酸泼向张小瑛。
  硫酸不但泼在张小瑛身上,还飞溅在张小瑛身边的一位消防队员身上。一阵凄惨的尖叫声震惊了车上所有的人。
  韩浪趁乱跑下了车,被连带泼伤的那位消防队员忍痛跳下车追上了她。韩浪说:“我不跑,我要自首。”
  张小瑛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,经法医鉴定,张小瑛的头面部、双上肢、双大腿等部位被烧伤,其全身被烧伤面积达15%,属于重伤。

  法庭舌战,冷眼相看两冤家
  2007年6月18日,北京市房山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这起令人心痛的硫酸毁容案。对于被指控涉嫌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,韩浪平静地表示认罪。
  公诉人向韩浪发问:“你为什么要向张二群的大女儿泼浓硫酸?”
  “他儿子把我儿子杀了,一分钱也不赔。”韩浪身子颤抖着激动地说。
  公诉人问:“你认为以他家的经济状况能赔吗?”
  “能。”韩浪语气坚定地说:“至少1万元的丧葬费,张二群家是拿得出的。”
  轮到张二群发表意见时,庭审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。
  “你为什么选择在你儿子被杀死后这么长时间才进行报复?”张二群手指着韩浪说。
  “我等了很长时间,等着你给我钱,我向法院申请执行,法官叫双方来进行调解,我来了,你却没来。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你们自个造成的。开始我想孩子死了我认了,没想到你们这么绝情……”
  韩浪在庭审结束接受记者采访时说:“我不应该向张小瑛泼硫酸。”韩浪对自己向张小瑛泼硫酸感到很后悔,她说:“我想对她说声对不起。”

  作者手记:
  张小瑛遭此打击后,一度绝望。“我这辈子都完了!”张小瑛说:“在医院的时候,我就不想活了,可是护士对我说,如果我死了,爸爸妈妈的希望就都没有了,但是我才18岁啊。”对于韩浪,张小瑛淡淡地说:“我谈不上恨她,再怎么样,我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!”
  比起韩浪和张二群,善良的张小瑛是宽容的。如果韩浪和张二群都能够像张小瑛一样宽容,我们肯定看不到今天的这种惨剧。
  “兔子急了也咬人!”这句话常常挂在人们的嘴边。如果韩浪能够及时拿到法院判决的赔偿金,即便先拿到很小的一部分,对韩浪也是个补偿和抚慰,韩浪恐怕不至于走到害人也害己这一步。但韩浪没有看到获得赔偿的前景,于是她铤而走险了。
  这是弱者无奈的反抗与报复,韩浪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胆量去报复张二群,所以她选择了比自己更弱的张小瑛。要知道,韩浪的硫酸一经泼出,事情的性质就起了变化,韩浪也从有理变无理,从被同情到受谴责,从受法律保护到必须受法律惩处。一念之差,一时冲动,许多悲剧正是这样酿成的。
  其实,无论是张二群还是韩浪,只要能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,解决问题,悲剧之后的那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。